月之鄉

『有時總是會想毀滅掉對方的。「白」的這個位置，我已經不知道我跟她到底是誰搶誰的了，但……她並不會想毀滅掉我。』

白吟的話在腦中響起。當隨予聽到這番話，覺得自己和Lym的關係也很類似如此。但隨予不搶Lym的飯碗，Lym也不會坐視隨予的行動不管。至少目前兩人相安無事。

月說Lym是因為他這張臉而心生排斥。只是討厭臉的話，那他想辦法換了皮相就是了。但想一想又覺得沒必要，他討Lym的歡心要做啥。Lym是個工作狂，在他眼中只有Memory總部和擷憶使帶回來的資料而已。對隨予根本不屑一顧。

但這樣的Lym卻將他帶回自己的辦公室。隨予常常在這裡出入所以熟悉得很。

「韻兒、韻兒？我在這裡啊……」隨予跳下沙發，在韻兒面前不停揮著雙手。

「別白費功夫。你和我正在夢中對話，所以她看不到我們的動作。」

像是剛睡醒的Lym淺淺地伸了懶腰，視線鎖住隨予。

「來算總帳吧。」

「唔。」

隨予回到沙發上坐好，他是不擔心Lym能對他怎樣，反正創者不能殺害世界內的任何生勿。但韻兒不同，她是外來人士，他害怕Lym會做出任何對她不利的裁決。

「首先是黑兔。」

Lym雙手交握撐著下顎，「憶世儲放的是來自其他十四個世界的故事，有些故事本身的能量過於龐大而溢散，形成類似幽靈的存在遊蕩。他們意圖不一，體質特殊的人會容易受到他們的誘惑和牽引。我應該有提醒過你晚上不要外出。」

白天有Lym那屬於日的力量牽制回憶碎片的動靜，但夜晚不一樣，憶世夜晚是屬於回憶亡靈的。

「對不起。我忘了。是我不對。」隨予道歉得很直率。這點沒什麼。「Lym救了我吧？」

「不，救了你的是她。本世的回憶亡靈不能碰觸外世的事物，磁場容易受到干擾，所以黑兔反而下不了手。」

「那頂藍冠呢？是你的收藏吧？」

隨予沒有忘記那頂藍色王冠落地時，黑兔和他因突來的暈眩停下了動作。

「我有義務維持憶世的和平穩定。黑兔她太過偏激，我已經將她封印了。」

「我身上的傷口不見了。」隨予撫摸著胸口，他還記得這裡被刀刃劃開時、那令人巴不得暈眩過去的劇痛。

「即使我是隨予，你還是救了我還把傷口治好了。為什麼啊？你不是很討厭我嗎？」

面對他的直球問法，Lym也乾脆答道：「要是你死了，某人不會放過我的。若你還是這麼喜歡夜遊，請你移居他世吧。」

「不要，我已經把憶世當成我的家了。」

聽見這句話，Lym沉默了數秒。

「再來，我給你兩分鐘，關於那女孩我要聽到一個完整的解釋。」

隨予苦惱了半晌，最後決定從晴空的世界開始娓娓道來。喜歡蒐集他人回憶的Lym聽得很入神。

Lym聽完故事，向後靠著柔軟的椅背，「沒有經過我的同意，擅自偷渡外國人士進來，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？」

「我以為你早就注意到了嘛，你是憶世的創者，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呀。」

Lym環抱雙臂，在他的領域內，除了月和裴以外，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，更別說是直接頂撞。

「是我低估了你的自制力，還是你真的仍然是個小孩？你不是很愛亂撲亂蹭女性擷憶使嗎？」

隨予意外地紅了臉，「大姐姐們身上有種甜甜香香的味道，蹭久了會覺得有些膩。但韻兒不一樣啊，待在她身邊很舒服……她純淨得像那頭白髮，我不敢亂碰。」

「……有欠開發。真不曉得該稱讚還是責備你。」Lym轉身從背後的玻璃架上取下一顆閃耀紫芒的石頭。「聖誕節快到了，我不想壞了自己的心情，但觸犯憶世三大條例的處罰仍然不可免。」

隨予坐在原地，看得Lym捧著那顆紫曜石靠近自己。

「可以只處罰我就好嗎？不關韻兒的事。」

「你操心過頭了。她是外世的人，真要處置也輪不到我。」

Lym單膝跪下，視線與隨予同高。他將紫曜石按在隨予的胸口，後者屏住呼吸，淺紫色光芒流水般傾瀉，將隨予包覆在其中。

光芒褪去後，隨予的身形登時成長許多，站直時高度到Lym的下巴左右。外貌是十五歲少年的清秀面容。和Lym看起來更加相像了。差異觸在於額際的符紋，Lym是古文字的二與八，隨予則演化為二和多了一橫的八－－也就是九。氣質上也是柔和版的Lym。

「我不知道你照鏡子有什麼看法，但我非常厭惡鏡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。」Lym為他整了整衣裝，「原因並不是黑兔說得那樣，單純是因為我害怕雙胞胎。憶世也不可能有人對我行刺，所以不要擔心了。就好好帶著憶世人的驕傲活下去吧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不要誤會了，這並不是聖誕禮物。」Lym平靜地說道，「不管什麼願望都會有代價，你之後就會知道了。」

隨予撫過紫曜石化成的紫金屬頸飾，一顆拇指指甲般大小的燦爛石頭鑲在正中央。

「從現在起，你就是你自己和蒼月之白韻的擷憶使。不論你們身在何處，這顆石頭都會紀錄你們的一切。」

隨予拒絕當創者、不想當鏡神，只想當個普通住民，卻被Lym拔擢進擷憶使的行列。

「可是我不曉得要怎麼做……」

「你是你們自己的擷憶使，要好好記住每一天的相處、對話和互動。」

Lym難得露出了微笑，「隨予，不要讓我失望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