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會沒有出現預警?醒來後我不斷思考這件事。

只能歸咎到黑霧出現的當下,不知為何左眼也能對黑霧產生反應,才會蓋過觸已經靠近的訊息。仔細回想,確實和衛受傷那晚一樣產生了短暫的朦朧、模糊感,但很快就被對未知生物的恐懼給蓋過。這大概也是他的技倆之一吧。

若是要報復連兩次因中計而敗北,那他這次真的贏了。

我躺在一張柔軟床舖上,四肢沒有受到捆綁,卻不得動彈。光線迷濛,室內沒有開燈,只有上方氣窗透進的日光照亮室內。這房間不大,空氣中飄來淡淡的木頭氣味。我打了個噴嚏,好冷,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帶外套出來。床邊有電暖器,但是沒有開啟。

……不知道學校現在怎麼樣了?

開門的咿啞聲傳來,我連忙閉上眼裝睡。他按下電燈開關,隔著眼皮感受到室內瞬間亮起。

「別裝了,沒用的,我知道妳醒了。」

我無奈地睜開雙眼,這是我第一次如此靠近地觀察他。

他身上是和凱恩相仿的穿著,但色調卻是徹底相反的暗色系,末端破碎的圍巾靜靜垂在背後,上衣末端也同樣殘破,像是被流星撕碎的夜空一角。

「背叛的同時也會改變衣服的顏色嗎?啊,不對,你本身就擅長跟蹤,黑色的衣服對你比較有利吧。」

我注意到他背後未斂起的巨大雙翅,不可否認,這樣的他看起來真有一股妖異美感,用墮天使來形容再合適不過。

「黑色的翅膀啊,還真像是墮落天使。」

平常這種感想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,不過躺在綁票妳的人面前?多說一句少說一句,好像沒什麼差別了。

「什麼天使。」他哼地笑出聲來。「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天使。包括培初,他也不是什麼主神。只不過是個自私的掌權者罷了。順他者生,逆他者亡……大家竟然都寧願跟隨在他那種殘暴的統治下,可笑至極。」

提及「天使」字眼時的態度跟凱恩一模一樣。但他對培初的看法依然過於偏激,甚至歇斯底里的地步。我並不覺得祂有這麼令人鄙夷,或許在非禮機關的工作分配上是有點不當(凱恩和衛兩人明顯超時工作了嘛)但從衛和凱恩的敘述聽起來,我相信他還是善良的。

畢竟他是……神啊。

真好笑。我從設立網誌以來就為自己安上了「無神論者」的稱號,卻相信這幾個蜜蜂的主神真的存在。人果然都是雙重標準。如果我死了,靈魂會前往所謂的冥府,還是神所居住的上界呢?

都什麼時候了,我竟然還有閒情逸致胡思亂想,拿自己的生死來開玩笑。

「妳真的以為自己有什麼特殊的天賦嗎?他不過是在利用妳罷了?如果不是妳意外承受了那滴『視之淚』,妳不會被捲入這些事件。」

「視之淚……?」

聽見這個陌生的名詞,我眼皮一跳。好像在哪聽過是不是?

「瞧,他連這都瞞著妳。」觸倏地靠近我,垂落肩頭的髮稍在我面前飄盪。他低啞地說:「我原先以為妳是培初的棋子,但上次攻擊後我明白了一件事,妳不過是個凡人,好運到了極點的凡人。否則被我打翻的『視之淚』,怎麼會這麼巧落進妳的眼中?」

「視之淚是什麼東西……?」

「看在妳被矇騙這麼久的份上,我就告訴妳吧。」他直起身子,在這陰暗的斗室內踅步,聲音聽起來像是來自四面八方。「每位小非出任務時,三位大非會各贈予他一份祝福,好讓任務順利進行。」

「……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?」

「我也在非禮機關工作過,瞭?」

他停下腳步,拉開旁邊的落地窗簾。光線倏地照射進來——現在是白天。我昏睡了多久?一小時?一個早上?一整天?還是一個禮拜?凱恩有可能過這麼久都找不到我嗎?

「這陣子我一直在上界入口徘徊,但凱恩並沒有回去。他將回收後的契約球藏在哪裡?」

我閉上嘴,死也不肯透漏半個字。凱恩將這些秘密攤在我面前,我不能辜負他對我的信任。我要守住這些秘密……就算死也……

就算死……?我真的要為了這些原本與自己無關的事情……堵上性命?我心中遲疑了下。

啪!左頰傳來熱辣的痛楚,還夾帶輕微電流竄遍整個左半臉,肌肉抽搐不已。

觸不帶感情地開口:「我多的是逼供的手段。不要以為妳是女孩子我就會手下留情。」

我咬牙忍受著那尖銳的痛楚,不斷深呼吸逼自己轉移注意力。凱恩一定能透過血誓感受到我的狀況與位置。我只需要……撐到他出現就好……

觸偏了偏腦袋,笑容令人不寒而慄。「意外的有脾氣,也好,這樣才好玩。」

他像是對待戀人般溫柔地執起我的左手。如果可以我還真想賞他一巴掌,只可惜我完全使不上力。他和食不是戀人嗎?要是他真的對我、對我下手,他要怎麼跟食交待?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……!

我閉上眼不去看他,但一陣電流竄過眼皮,突來的酸澀逼得我不得不睜眼將水氣眨掉。在凱恩的陪伴下,我已經學會如何在情緒激動時,將那股惱人的哽咽與酸澀壓下去。他想做什麼?

「我這可是在幫妳。這麼不領情?要是不想看到我們,流個淚哭一下就好了。這滴眼淚可寶貴得很呢,蒐集起來效果幾乎可媲美最初的視之淚,看透一切來自上界的形體能量。」

意思是……將我的眼淚蒐集後……可以達到原本增幅視感能力的效果?那為什麼凱恩他——

叩叩。來人不等觸應話,便直接推門而入。是雅爾斯。他看見坐在床畔的觸,忍不住眉頭一皺。

雅爾斯覷了我一眼,眼神冰冷而帶著幾分玩味,「你在等什麼?我已經破例為你撒了一次謊,他和那女孩交換了血誓,再不快點動手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裡。」

「找上門來也好,要是這女孩真的什麼都不知道,我還是得從凱恩那邊直接下手。」

雅爾斯顯然對觸的回應感到不滿,咋了咋舌,「總之,凱恩若到了我會通知你,這是最後一個額度。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。」

「瞭解瞭解,你我的雇傭關係就到此為止。愛天使的情報也告訴你了。處理完凱恩後我自然會從你面前消失。」

雅爾斯鄙夷一笑,「清楚自己的立場就好。我這輩子最憎恨的就是你們這群鳥人。」語罷,他甩門離去。

所以我現在身處的房間是雅爾斯提供給觸的宅邸?根據他們剛才的對話聽來,觸跟他以情報作為酬勞,交換這一切支援和幫助……

但雅爾斯憎恨凱恩和觸他們這樣的存在。既然這樣,為什麼還要幫助觸?那份情報有這麼重要?

身體各部位漸漸不聽使喚,更別說趁機逃跑。跟衛受傷那回不同,凱恩去追雅爾斯了,就算血誓能讓他感應到我有危險,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趕回這裡。

不會有人來救我……

夢境的恐懼再度我淹沒。一片漆黑、疼痛、左眼幾乎要漲破眼眶。

只要說出來,就能解除這樣的痛楚,那我願意說!腦海開始翻找凱恩跟我說過的話語……

在……他拿去店長那邊……請店長回去上界開會時順便轉交了。沒錯,就是這個答案。快點說出來……

電流竄過四肢百駭的痛楚讓我再也無法多做思考,腦中一片亮白。

「在……」

我努力擠出聲音,話到了嘴邊卻被無形力量扼住,喉間乾澀得幾乎滲血,再不說些什麼,我真的會被這道力量給扼傷。

我感到茫然,「我……我說不出口。」

為什麼?怎麼回事?觸也一臉詫異。他所施放的電流沒有停過,但我的腦袋和身體卻仍然拒絕回答,和我臉上的表情及身體疼痛的反應背道而馳。

『這是古老的守誓儀式。立誓人為白歲,從現在起,這間房間裡面所發生的一切,均不可向他人洩漏。』

凱恩誆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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