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縷人頓了一下,淡淡笑著舉起茶壺幫蓼人倒茶。氤氳熱氣裊裊上升,模糊了視線跟話語。

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
「我所知道的滌樂鄉人相當戀家,也不會無故搬到外鄉居住。加上治理滌樂鄉的綠本家排外政策,很少有居民會捨近求遠、到外地求學或是就職。」蓼人捧著茶杯取暖,正值深秋的這個季節也漸漸透著涼意,神情一片單純的疑問,「縷姐的頭髮是玫瑰色,沒有半綹居住在滌樂鄉當地人應有的嫩綠髮絲,是怎麼回事呢?」

縷人泰然自若地抿著茶,「也許我覺得不順眼,去染髮了?」

「染不掉的。」蓼人淡然笑,輕撫著自己的柔順栗髮,和褐眸深處一樣透著翡翠般的溫潤嫩綠,「這是一輩子怎麼樣也抹不掉的記號。會一輩子提醒自己,也告知大家,身為滌樂鄉人的驕傲和本分。」

縷人聳肩輕笑,「啊啦、跟我以前遇到的滌樂鄉人一樣認真呢。我的確不是當地人,年輕時曾經在那住過一段時間。還以為你不會起遺心呢,是我大意了。」

「為什麼要騙我?我們以前又不認識,騙我對妳沒好處吧?」

「因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。為了讓你留下,才會說自己也是同鄉人。」

蓼人一愣,「什麼意思?我身上?」

縷人微微一笑,隱藏在那淺笑下的心思遠比表面上看來還要深沈。這時蓼人才驚覺自己因為她的年輕外貌,一直都小覷了她的年歲。聽鄰居說、縷人搬來這裡出租套房給女學生至少二十年有了,絕非一般性喜照顧花草的單純少女。

「你說呢?」縷人嘆氣,唇角彎著抹淘氣的笑,打破了方才一度尷尬的局面,「嘛,我也沒有害你呀,不是嗎?這麼不相信縷姐?剛剛還當你是好姊妹呢。」

「我太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。」

「沒有人喜歡被算計。被你這麼說真覺得有些受傷呢。你在我眼中無疑是塊上等璞玉,經過一番雕琢後必定會綻放出光芒來。」縷人的輕柔語調中帶著些微懷念和期許,「像你這樣的『人』,現今是越來越少了。」

「我這樣的人?」難不成是指好姐妹嗎?

縷人伸出手、輕撫著蓼人光滑的臉頰。平常在系排練球的緣故,他的體能並不像名字那般柔弱,膚色也是健康的淺麥色。縷人的動作就像是在鑑賞一件珍品般。

「是啊。就是要像你、這樣的『人』才可以。」

「我不明白。」

「沒關係。將來你有一天會瞭解的。」

沒想到這番對話不到三個月,縷人就將公寓留給他,請他作為二房東代收房租。好處是可以免去自個的租金,但天下沒有白吃的的午餐,這樣的改變卻也替他招了麻煩上身||

那天下午他剛下班,有東西忘了拿,於是先行繞回家裡。正好撞見一名身著連帽長袍的人影佇立在門口。看那身形應該是名男性。蓼人心想不能放任這可疑份子繼續徘徊,卻見縷人從裡面步出,甩了那人一記清脆巴掌。臉上神情是蓼人從未見過的冰冷。

彼此有著一段距離,蓼人聽不太清楚兩人交談了些什麼。那長袍人士轉瞬間原地消失,身姿隱去前,還回過頭面向自己微微欠身微笑。蓼人如被雷擊般定在原地無法動彈。

連帽的陰影下,依稀能夠瞧見湖綠髮辮直垂至腰臀,迎風擺蕩。胸前的芽綠繩飾打著繁複優美的結。蓼人覺得有些眼熟,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。

「小蓼?」縷人注意到他的存在,出聲喚道。「沒想到都被你看到了啊。」

「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……」

她露出寂寞自嘲的笑,「這樣吧,我想請小蓼幫我一個忙。」

「縷姐?……剛才那個人是?」

「別問了,你願意幫我忙嗎?」

縷人甚少用這樣的口氣請求他幫忙,這次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。蓼人沒有多作考慮便直接點頭。

「我願意。」

縷人笑出聲,剛才的愁容減輕了幾分,「還沒說要你幫我什麼呢,這麼快就一口答應。你這樣的個性怪不得大家都這麼喜歡你。但還是要注意點……」縷人捏了捏他的臉頰,「不是凡事都要這樣盡心幫忙的。小心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。」

蓼人搖頭,「我相信縷姐不會這樣的。」

「謝謝你的信任。我很高興。」縷人眨眨眼,「接下來一個月內,會有三個孩子來這裡找我。請你幫我接待他們。」

「……孩子?」蓼人一臉錯愕。

因為系上的服務學習課程,他也在相關的育幼院或安養院服務過。照顧、陪伴幾個孩子或長者不是什麼難題。然而腦內一時之間還是很難將縷人跟孩子聯想在一塊。除非……

知道蓼人想歪了,縷人輕彈額笑罵,「別搞錯了,我現在還是單身好嗎。我只把他們當弟弟看待。」

「只要接待他們就好了嗎?」

縷人微微笑。看見這個笑容,蓼人就知道她另有計畫了。每當有人在公寓前鬧事或惹麻煩,她也是這樣從容淡雅地笑著,接下來讓對方付出十倍慘痛代價。

「除了接待以外,你還要幫我把關。」

「把什麼關?」

「我會在你身上留下暗號,只有真心待你好的人才能看見。對他們來說那是非常重要的訊息。他們大概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看你的裸體。無論是強行脫掉你的衣服、或是溫柔對待你到願意主動褪下衣服為止都有可能。」

「慢著、我可是男的,這樣的把關方式也太奇怪了。」

他對剛才自己輕易點頭答應感到後悔。縷人雙手輕放在蓼人的肩上,有別於剛才的寂寞,綻放了一抹十分燦爛的笑容。這笑雖然耀眼,卻讓蓼人如墜冰窖,一陣涼意從背脊竄上。

「正因為小蓼是男的,我才選你啊。相信你會堅守防線的。你不是說你暗戀一起在飲料店打工的小馬尾學妹嗎?要用愛去克服外來的一切阻礙哦,不可以輕易就被他們拐走了。」

「什麼克服外來的一切吸引!那三人還是孩子、而且都是男的,無論如何這樣的方式也太……」然而剛才已經一口答應了,便不能反悔。蓼人試著垂死掙扎,「縷姐,為什麼訊息一定要留在身體上?」

「還是你想留在屁股或小腹上頭?那倒也不是不行。」

蓼人哀痛地回望。明明縷人很清楚他問的不是這個意思,卻刻意迴避。選用紙條或是將盒子上鎖密封都可以達到把關的目的,為什麼非要身體不可?

「平常我也待你不薄,縷姐不會害了你的。哪、你剛才不是這麼也說著?」

蓼人咬牙,「處在隨時可能被脫衣服偷襲的情況下,我怎麼可能安心得了。為什麼選擇我?紙條或是其他媒介不可以嗎?」

「就是因為行不通才會找你幫忙。解讀紙條或打開上鎖的盒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。那三個孩子對我來說有特殊涵義,說透了他們終究是為了我而來,但你也看到了,剛才來找我的那個人……」縷姐搖頭不作解釋,彷彿那人棘手得很,垂眼苦澀笑著,「下個禮拜起我要外出一陣,什麼時候回來仍沒個底,需要有人替我好好安頓他們,也順帶拖延一段時間,別讓他們過於急躁地尋我而來。喜樂鄉放眼望去,除了你,我不敢將這樣的事委託給任何人。」

還真的是軟硬兼施,又是言語上拐他答應、又是溫情攻勢讓他難以拒絕。蓼人對於女性的求助一向沒轍,倒不是因為喜好女色,而是單純沒辦法放著那樣的弱者不管。揉揉額嘆氣。

「……好吧。我要怎麼做?」

縷人眨眼笑了。

「那麼首先,請你先把衣服脫下來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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