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之鄉

【藝世｜三月之國（番外：香水）】

＊這篇傾向人物側寫。劇情看看就好XD



自從薄失去記憶以來，已經過了半年。

車禍留下的外傷已經漸漸癒合，唯獨消失的兩年記憶不見起色。透過抽屜裡那本日記拼湊出過去，卻難以接受腦袋裡那片空白原本存在著這樣的情感和生活。

日記內容令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。熟悉的是以自動筆書寫的娟秀筆跡，陌生的是字裡行間的控訴和不滿。過去的她是這樣的憤世嫉俗嗎？為了幹部落選跟書念不好而詛咒同學？她不相信。

因為記憶缺失在班上顯得格格不入，無措地不知道該做什麼、或是跟誰說話。同班同學表面上接納了這樣的她，偶爾給予幫助跟提醒。但她並沒有遲鈍到忽略他們眼神中的困擾跟為難。

看著日記中屢次提及的親密死黨表現出的距離感，只會讓她更想逃離這個班級。

為什麼自己會失去記憶？那場看似意外的車禍，兇手到底是誰？縈繞在書頁間的香水味提醒她兇手尚未離去，如何心焦也找不到兇手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。

在學校的生活感覺搖搖欲墜，但當初既然選擇到這來就讀，「直到畢業為止不得與家人連繫」這個規定勢必不可能打破。身心壓力再大也無法找家人傾訴。

室友詩羽自身的煩惱也不少，自然是不能繼續增加她的困擾。薄不想連這個在身邊無條件幫助自己的溫柔女孩也推遠。想珍惜這個好友。

日子一天比一天還要漫長，社團自然是也無法再去了。每個人在她眼中都是陌生人，重新自我介紹、重新認識大家，接受自己跟大家之間的距離跟斷層。

與其這樣，不如一口氣全都切斷吧。只剩下自己一個人，跟失去記憶的不安感搏鬥。也曾經跟找過輔導室的教職員商談，對於日漸增加的情感缺失依然沒有幫助。

－－直到那天收到了校長的邀請函。

以心理諮商為由的下午茶會，星期三晚上在校長的書房舉辦。

邀請函的選用紙張相當高級，襯上校長的親筆。薄簡直嚇呆了。情緒起伏之大是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。詩羽結束社團會議一回到宿舍，薄就撲了上去。

「怎麼辦？我該不該去？」

「什麼該不該去？有話慢慢說，以經很久不見妳這樣慌張了。」

薄嚥了口唾沫，「是校長，寄茶會的邀請卡給我。」

「那不是很好嗎？據說只有表現優秀的學生才有這樣的殊榮。」

「我是一個連高一生活都想不起來的人，這樣的我怎麼可能優秀到被校長選中？」

「但妳在課業上的表現並不輸給任何人，比起失去記憶前大幅進步不少啊。對自己有信心一點。校長又不會吃人。能參加他的茶會是許多人的夢想呢。」

詩羽溫柔地開導薄。如果繼續說自己怕得要死，根本不想去只會造成詩羽的困擾吧。薄惶恐地地將邀請卡收好，只能在忐忑焦慮中等待星期三的到來。

那晚她在圖書館待得特晚，希望時間流逝得慢些，但邀請卡卻越發顯得沉重。過去不曾聽說過有學生斗膽放校長鴿子，如果自己這麼做了，肯定會引發軒然大波。她已經不想再成為話題人物了。

沒想到這晚薄一去，卻成了往後每兩週一次茶會的先例。

校長在那晚問了薄幾個跟身體和課業相關的問題，請她試吃一盤餅乾並給出感想，就放她回來了。但之後每隔兩週便會收到一次邀請卡。她驚悚到不知道該丟掉還是接受，只能硬著頭皮赴約。沒想到久而久之，也就習慣這樣奇異的茶會。

聊著記憶的狀況，課業跟班上人際關係的紛擾。校長於她而言漸漸成為唯一的心事宣洩口。雖然是藉著關心學生的名目，卻像是家人般溫和親近。對他有著說不出的熟悉跟好感。

這晚外頭有些涼意，薄披上短外套，一樣在七點來到校長宅邸赴約。

「請進。」

校長是個年輕風趣的男子，總是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出現在公開場合。雖然在外有許多關於校長的種種傳言，但薄並不認為他會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來。

此刻的他已經換上休閒服，過肩的亞麻色長髮以緞帶紮起，隨性地垂落胸前，坐在窗邊翻閱著原文書籍。桌上擺著剛泡好的紅茶和精緻點心。

「剛烤好的，吃吃看。」

薄拿了一片灑上白巧克力的餅乾咬下，酥脆的口感和甜味在舌尖擴散開來。

「喜歡嗎？」

薄搖頭，「奶味太重，上次的清淡些，我比較喜歡。」

「現在終於坦率多了。」

「意思是我以前不坦率嗎？」

「第一次請妳來參加茶會可拘謹多了。近來拼圖的進度如何？」

校長把她找回記憶的過程稱為「拼圖」。如果不親自將每一片拼圖放到正確的位置上去，即使知道了圖樣全貌也沒有用。就像頂著別人的面具在跟他人互動一樣。

那是她，卻也不是她。

「我不懂，日記裡面那個人，真的是我嗎？」

「會這麼問，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曾經有過那些想法？」校長輕嘆淺笑，在紅茶中添入方糖，「跳脫出當時的框架，不再被情緒支配，不再被自卑侷限。讓一切從頭開始。妳希望如此，不是嗎？」

薄茫然，「我……的希望？」

「這是妳當初親口跟我要求的，連這也想不起來了嗎？」

「……校長……您在說什麼……」

她聽不懂。她跟他以前有過接觸嗎？為什麼？

校長笑著搖頭，亞麻色的長髮滑落肩，指尖輕撫薄的唇瓣。溫柔悠緩的語調，勾起她深層記憶裡的熟悉懷念。以前也被誰這麼撫著輕哄。

「那時候妳可是直接喊我絮呢。」

薄愣了一下，感覺腦袋似乎被人翻轉了過來，有些暈眩。

「但您……不是……香氣，不一樣。怎麼可能是您？」

「要遮蓋住一種香氣並不難。只要換用另一種氣味遮蓋住就可以了。」

校長從口袋掏出精緻的玻璃香水瓶，裡面正是他身上那股清淡好聞的森林氣息。身子退開，走向書桌拉開抽屜，拿出一個小方盒擱在薄的面前。

「還是說，妳更喜歡我灑在妳日記上的那種香氣？」

方盒打開，撲鼻而來的果然是她在日記本上日日嗅聞到的氣味。薄呼吸一窒。一股不安爬上心頭，渾身輕顫著。

「……您就是兇手？」

校長雙手撐在薄的兩側，扣住雙手，俯身貼著唇角輕喃。

「不。妳才是兇手。」



《END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