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紋世｜銀槍（番外：流冰）】
秋蕾醒來的時候，床舖的另一側早已溫涼。
她怔了怔，賴床似地再度讓身體陷入柔軟被窩，闔上雙眼汲取他殘留的氣息。離開冬堡前，秋蕾曾聽其他女孩聊起，在情場互動上他從未給過承諾，各取所需後便不留痕跡地離開。這態度如同他那難以辨認的淡薄香氣，冬雪一般冷冽清涼。即使落入掌中，稍一握緊便融化成水流失。
天色迷濛，晨霧尚未散去。城堡已然逐漸甦醒，廊道上輪值的侍女開始進行掃灑，遞送牛乳的孩童也已經拎著籃子出發。她沒有賴床的理由。
秋蕾向來早起，即使是經歷昨晚瘋狂的一夜也依然如此。然而他走得更早，連兩人裸裎以對的尷尬局面都省去。
她一翻身，立刻嚐到縱慾的後果。渾身酸麻疼痛，特別是下半身根本使不上力。男女之間的差別這麼大嗎？堡主視這些如例行公事，卻從來沒在朝會上顯露疲態過。秋蕾揉揉發酸的部位，一邊揀取昨天散落在地上的衣物，將皺摺拍平後套上。
幸好他還保留著理智，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無法見人的痕跡——至少是在衣物遮蔽得住的範圍內。
這間房跟秋蕾兩年前離開時無異，她很訝異他一直保留著這間房間。銀千大陸正值戰亂時期，前來投靠冬堡的老弱婦孺不少。大多被編列為僕役行列，堡內的空房也一一分劃出去。沒道理保留離去者的房間。
除非，他一直相信她會回來。秋蕾對著鏡子的自己搖頭。這不可能呀。堡主一向痛恨不忠之人。她吃了堡內的米糧、喝了堡內的井水，卻突然提出離堡的要求，那時堡主面若寒霜、冷笑著要她別後悔的模樣，她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覺得頭皮發麻、如墜冰窖之中。
但堡主面對她再度回堡的舉動，作出的決定卻令她大感意外。在某些人眼中，這甚至可以說是恩寵。
不是厭惡留待在冬堡嗎？為什麼還要回來？
堡主昨晚不斷輕聲冷嘲的問句，現在仍迴盪在秋蕾耳畔。她無法釐清他話語中的含義，默然接受他的指控和侵佔。
——恩寵也好，懲處也罷，至少他同意她回來了。
秋蕾將髮辮在後腦杓纏繞好，用髮簪貫穿後盤起，再繫上象徵冬堡僕役的白色絲帶。她輕吐了口氣，踏出房門。
許多和她一樣身著及膝長裙的侍女在走道間穿梭，木鞋踏在石磚地上叩叩作響。住在冬堡的人們已經開始一天的忙碌。
冬堡設計理念是為了禦敵，因此堡內的走道錯綜複雜，數年前剛獲准入住時，秋蕾也迷路了好幾次。如今再度回歸，冬堡複雜的路線圖依然清晰地印在腦海中，她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廚房的路徑。
然而兩年間堡內依然不斷修繕，一些捷徑打通後變成新的房間，也有窄道被填補成牆面無法通行。她沿路上帶著笑容和其他僕役們打招呼，卻大都得到一記冷眼或嗤笑。秋蕾明白這是出走者應有的下場，將心神專注在廚房事務上。
然而於廚房和大廳來回送菜數趟後，她為了取水而迷路了。
秋蕾找不到回去廚房的路徑，提著水桶走在人跡罕至的靜謐廊道上。兩側整齊排列著窗戶和盔甲，外頭風光明媚，散布在城下的農民住宅炊煙裊裊，景緻祥和。她看得出神，陡然被一陣窸窣聲拉回意識。
她循著聲響走去，來自一片飄逸布帘後方。這兩年之間，作為避難用途建造出的牆中室多了不少。她掀開布帘一角，正想出聲問路，卻正好和一雙冷澈的冰藍眸子對上。
秋蕾登時僵住。
堡主懷裡摟著少女，兩人衣衫半解，氣氛正難分難捨。
他臉上同樣閃過訝異。
訝異？他訝異什麼啊？秋蕾滿腹疑問，但不忘立刻放下布帘，轉身往來路急促而去。打擾他人的好事會遭天譴的。不過堡主體力也太好，果然昨晚不夠盡興嗎？今天馬上就又找了——她的右腕被人拽住，思緒戛然中斷。
「妳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堡主身上披著外衣、長髮垂散在腦後，口吻冰冷地審問道。
「……廚房的水缸沒、沒沒沒水了，我……我去外頭取水，可是回來的路上迷路了。」
秋蕾低垂著頭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渺小微不足道。她以為捱過昨晚後，只要低調度日就不會再被堡主盯上，沒想到真是冤家路窄。
「誰要妳取水的？」
「我身為冬堡的僕役，本來就該為冬堡做事。若我取水礙了大人的眼，我會另尋其他事做的。」秋蕾恭恭敬敬地答道，心跳擂鼓般瘋狂跳動。「大人開恩允我再度入堡，我心裡萬分感謝，只希望能在這戰亂時刻，為冬堡盡一份心力。」
堡主沈默不語，秋蕾手腕被捏得疼了，忍不住抬頭，正好將堡主那複雜帶著自嘲的神色盡收眼底。
「大人？」
「妳……到底，為什麼回來？」
堡主冷笑，那語氣輕得像在自問自答。秋蕾屏著氣，不知道該不該應聲。他取過她手上的水桶，將水往窗外潑去，彈指聲響起，霎時水流結成冰柱，流線型的冰片凝結在空中，陽光穿透冰層閃閃發光，煞是好看。
堡主笑笑，「很美？」
楞住的秋蕾點點頭，堡主伸出手，陡然握拳。空中的結冰弧面應聲粉碎成千萬破片，融化成水後直墜往下方地面。
「既然妳這麼勤勞，那麼再去取一桶，應該也無妨。」
他把水桶遞還給秋蕾，露出極美卻讓看者冷入心底的笑，語罷便甩袖離去。
秋蕾只當他因好事被中斷而發怒，聳了聳肩準備再去提水。相較而下，迷路造成的困擾還比他刻意刁難要來得煩心。
即使心底仍然有一絲絲受傷。但也只是一絲絲而已。她按著胸口，如此說服自己。
《END》
--
【後日談】
秋蕾：「原來那時候你以為我是為了要獻殷勤巴結你，所以特地頂著疲憊的身體裝可憐提水給你看？QAQ」
堡主：「……我沒想到妳忘了被我寵幸後隔天可以休假一日的規定。」
秋蕾：「我離開了兩年，一回去就被你公審，這種……這種亂七八糟的規定我哪會記得啊……QAQ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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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想寫的片段總算是寫完了XD
秋蕾醒來的時候，床舖的另一側早已溫涼。
她怔了怔，賴床似地再度讓身體陷入柔軟被窩，闔上雙眼汲取他殘留的氣息。離開冬堡前，秋蕾曾聽其他女孩聊起，在情場互動上他從未給過承諾，各取所需後便不留痕跡地離開。這態度如同他那難以辨認的淡薄香氣，冬雪一般冷冽清涼。即使落入掌中，稍一握緊便融化成水流失。
天色迷濛，晨霧尚未散去。城堡已然逐漸甦醒，廊道上輪值的侍女開始進行掃灑，遞送牛乳的孩童也已經拎著籃子出發。她沒有賴床的理由。
秋蕾向來早起，即使是經歷昨晚瘋狂的一夜也依然如此。然而他走得更早，連兩人裸裎以對的尷尬局面都省去。
她一翻身，立刻嚐到縱慾的後果。渾身酸麻疼痛，特別是下半身根本使不上力。男女之間的差別這麼大嗎？堡主視這些如例行公事，卻從來沒在朝會上顯露疲態過。秋蕾揉揉發酸的部位，一邊揀取昨天散落在地上的衣物，將皺摺拍平後套上。
幸好他還保留著理智，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無法見人的痕跡——至少是在衣物遮蔽得住的範圍內。
這間房跟秋蕾兩年前離開時無異，她很訝異他一直保留著這間房間。銀千大陸正值戰亂時期，前來投靠冬堡的老弱婦孺不少。大多被編列為僕役行列，堡內的空房也一一分劃出去。沒道理保留離去者的房間。
除非，他一直相信她會回來。秋蕾對著鏡子的自己搖頭。這不可能呀。堡主一向痛恨不忠之人。她吃了堡內的米糧、喝了堡內的井水，卻突然提出離堡的要求，那時堡主面若寒霜、冷笑著要她別後悔的模樣，她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覺得頭皮發麻、如墜冰窖之中。
但堡主面對她再度回堡的舉動，作出的決定卻令她大感意外。在某些人眼中，這甚至可以說是恩寵。
不是厭惡留待在冬堡嗎？為什麼還要回來？
堡主昨晚不斷輕聲冷嘲的問句，現在仍迴盪在秋蕾耳畔。她無法釐清他話語中的含義，默然接受他的指控和侵佔。
——恩寵也好，懲處也罷，至少他同意她回來了。
秋蕾將髮辮在後腦杓纏繞好，用髮簪貫穿後盤起，再繫上象徵冬堡僕役的白色絲帶。她輕吐了口氣，踏出房門。
許多和她一樣身著及膝長裙的侍女在走道間穿梭，木鞋踏在石磚地上叩叩作響。住在冬堡的人們已經開始一天的忙碌。
冬堡設計理念是為了禦敵，因此堡內的走道錯綜複雜，數年前剛獲准入住時，秋蕾也迷路了好幾次。如今再度回歸，冬堡複雜的路線圖依然清晰地印在腦海中，她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廚房的路徑。
然而兩年間堡內依然不斷修繕，一些捷徑打通後變成新的房間，也有窄道被填補成牆面無法通行。她沿路上帶著笑容和其他僕役們打招呼，卻大都得到一記冷眼或嗤笑。秋蕾明白這是出走者應有的下場，將心神專注在廚房事務上。
然而於廚房和大廳來回送菜數趟後，她為了取水而迷路了。
秋蕾找不到回去廚房的路徑，提著水桶走在人跡罕至的靜謐廊道上。兩側整齊排列著窗戶和盔甲，外頭風光明媚，散布在城下的農民住宅炊煙裊裊，景緻祥和。她看得出神，陡然被一陣窸窣聲拉回意識。
她循著聲響走去，來自一片飄逸布帘後方。這兩年之間，作為避難用途建造出的牆中室多了不少。她掀開布帘一角，正想出聲問路，卻正好和一雙冷澈的冰藍眸子對上。
秋蕾登時僵住。
堡主懷裡摟著少女，兩人衣衫半解，氣氛正難分難捨。
他臉上同樣閃過訝異。
訝異？他訝異什麼啊？秋蕾滿腹疑問，但不忘立刻放下布帘，轉身往來路急促而去。打擾他人的好事會遭天譴的。不過堡主體力也太好，果然昨晚不夠盡興嗎？今天馬上就又找了——她的右腕被人拽住，思緒戛然中斷。
「妳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堡主身上披著外衣、長髮垂散在腦後，口吻冰冷地審問道。
「……廚房的水缸沒、沒沒沒水了，我……我去外頭取水，可是回來的路上迷路了。」
秋蕾低垂著頭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渺小微不足道。她以為捱過昨晚後，只要低調度日就不會再被堡主盯上，沒想到真是冤家路窄。
「誰要妳取水的？」
「我身為冬堡的僕役，本來就該為冬堡做事。若我取水礙了大人的眼，我會另尋其他事做的。」秋蕾恭恭敬敬地答道，心跳擂鼓般瘋狂跳動。「大人開恩允我再度入堡，我心裡萬分感謝，只希望能在這戰亂時刻，為冬堡盡一份心力。」
堡主沈默不語，秋蕾手腕被捏得疼了，忍不住抬頭，正好將堡主那複雜帶著自嘲的神色盡收眼底。
「大人？」
「妳……到底，為什麼回來？」
堡主冷笑，那語氣輕得像在自問自答。秋蕾屏著氣，不知道該不該應聲。他取過她手上的水桶，將水往窗外潑去，彈指聲響起，霎時水流結成冰柱，流線型的冰片凝結在空中，陽光穿透冰層閃閃發光，煞是好看。
堡主笑笑，「很美？」
楞住的秋蕾點點頭，堡主伸出手，陡然握拳。空中的結冰弧面應聲粉碎成千萬破片，融化成水後直墜往下方地面。
「既然妳這麼勤勞，那麼再去取一桶，應該也無妨。」
他把水桶遞還給秋蕾，露出極美卻讓看者冷入心底的笑，語罷便甩袖離去。
秋蕾只當他因好事被中斷而發怒，聳了聳肩準備再去提水。相較而下，迷路造成的困擾還比他刻意刁難要來得煩心。
即使心底仍然有一絲絲受傷。但也只是一絲絲而已。她按著胸口，如此說服自己。
《END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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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後日談】
秋蕾：「原來那時候你以為我是為了要獻殷勤巴結你，所以特地頂著疲憊的身體裝可憐提水給你看？QAQ」
堡主：「……我沒想到妳忘了被我寵幸後隔天可以休假一日的規定。」
秋蕾：「我離開了兩年，一回去就被你公審，這種……這種亂七八糟的規定我哪會記得啊……QAQ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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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想寫的片段總算是寫完了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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